“笨蛋！”
梦魇皱着眉，捂着渐红的手掌。
“给我振作一点啊……”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我也……”
梦魇抱着我，手指抓着我的衣角。
“你真的认为是你的错吗？”
朦朦胧胧的声音仿佛从水面之上传来，独有的戏谑狡猾的声音变得犹如邻家少女一样乖巧温柔，带着清脆的声线慢慢抚慰着我。
我真是个笨蛋呢。
-
在屋子里醒来。
依然是阴云密布的天空，与早晨时分无异的亮度。
在这样令人抑郁的天气里点亮了温暖的光火，
是谁？
又是富川小由纪？
我走下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到大厅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玄关处没有放多余的鞋子。
只有那双梦魇最喜欢的鞋子被放在鞋柜里。
不是只有在换新鞋子的时候才会把旧鞋子放进鞋柜吗？
又怎么会……
-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啊，梦魇回来了。
想来也是啊，自己一个人出去买喜欢的鞋子什么的理所应当啊。
我转身开了门，然而我一下子没看到那个高挑的女人。
我低头向下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幼女正扶着门把。
“啊，你已经醒了。”
“那个，你是……”
超小只的幼女走进门，熟练地放好鞋子，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
“醒了的话自己去吃吧。”
“你是？”
“不记得了吗，我是梦魇啊。”她把娇嫩手背上用水彩笔写着的梦魇两个字给我看。
“梦、梦——梦魇？！”
“现在换我问你，你的名字？”
“丸山百花子。”
“那你的年龄是？”
“十五岁差一个月。”
“什么学校什么班级？”
“水野公立中学高一二班。”
自称“梦魇”的幼女点了点头，然后扑了上来。
“你就是你啊。”
“所以说你是谁呢？是不是有一个长得很高的姐姐和你说的‘梦魇’啊？”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竟然不相信！”
“诶？”
她放下了手中的袋子。
幼女摸了摸我的左胸，虽然是很诚恳的眼神但还是觉得好色啊。
“这里是白野慧的伤痛。”
“白野慧……她……”我想起了早上病房里沉沉睡去的女孩子，眼神顿时黯淡了，“你真的是梦魇吗？”
“是。”
“那你……那我……那她……那他……”
“不要一下子全部都问出来啊！你是笨蛋吗？要不是我的话，谁知道你在说谁！”
“哦哦哦哦哦。”点头如捣蒜。
“先从你的问题开始，那天你听到白野母亲说的病情之后就陷入了抑郁。然后由于心理否定契约，所以被契约所伤害。然后处于死亡的瞬间，心脏血液倒流的那一刻被我停止，然后消耗我的能力让你重新变了回来。”
“那你现在还好吗？”
“当然不好，不过好歹勉勉强强把你救了回来。”
“你牺牲的能力又是什么？”
“永生而已，别往心里去。”
“永生？！那……那不就是你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生存了？”
“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只是寿命从∞变成了有限而已。”她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画∞的弧线。
“那不是要像人一样生老病死了吗！”
“会渐渐老去直至死亡这是肯定的，但是其他项就没有了。”
“可是……”我伸出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肩膀。
“因为我的一岁相当于五百年，所以没有任何关系，就是长成原来那样还要不少时间。差不多还要个五千年？”她停顿了一下，用手指戳我的面颊，“现在该小心的不是我，是你。”
“我？为什么……对了，慧呢，慧怎么样了！”
“正如你早上听到的，我想你还没那么快忘掉吧……”
“我不是问你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梦魇的年龄变小，身体也变得无比娇小，站在上方的我竟然在那一瞬间忘了她是那个噬人的妖鬼。
她脸上一瞬间出现了狞恶的表情，在定神看时却只见到她微微皱了眉，凝眸向地下看去。
“如果你不怕再一次被契约杀掉的话就往下看吧，到你死后，我失去的能力也将会回到我身上。”
我也受了她的目光向下看去，下面已然变成了玻璃一样的显示屏，虽然对于她的能力不再惊讶，但是我仍是感受到无以言说的愕然。
白野慧苍白着脸，躺在一张狭窄的仅能容纳她一人的窄床上。
她的衣服放在一边，许多医生在旁边忙忙碌碌的互相递东西。诸如泛着冰冷光泽的手术刀和一些我根本见都没见过的仪器。
白野慧仿佛能看到我们，手指微微颤抖，在不停的努力的向上抬。
她的脸上已经不存在任何血色，瞳孔放大，在那目呲欲裂的黑色眼珠里隐隐约约的看到了灰。
正如一场无论精彩与否的表演落幕后，那鲜红的幕布上的黯淡灰迹。那么落寂，那么惨淡，那么无奈。
“一点都不美味，这个女孩的死亡充满了扭曲和虚假。完完全全就是一条无比鲜活的生命，要是按照原本那样活下去，差不多能步入健康的老年吧。”
“什么啊。”
“简单的说，就是命不该绝，在人生的那条线上被人强行阻隔，切断。”
白野慧的生命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不经过任何预兆，迅速消失？
“你觉得怎么样呢，一个生命啊 ，活了这么久的生命，说长也不长，在将近百年的寿命里这只是微微的二十五分之四。可是说短也不短啊，经历了那么多，有那么多的关心，那么多的守护。也许还有男友的海誓山盟呢。在这生命刚刚启程的时候就消逝，就像被折断的新枝一样，她那么美，有那么短暂。”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梦魇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她的言语，恍若世界崩坏，就连山水雨幕都充满了恶意和凄凉欲绝。
正如那时我看到梦魇轻描淡写举着的血红锋刃。
“那感觉真的有那么好么，于我与你，或者是对于这条生命而言最重要的她。”
梦魇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地言语。
“现在，白野慧就是一个被人杀掉的花季女孩。”
“是谁啊……”我苍凉地跪在地上，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的那只手指。我已经知道了，是啊……我本该……
这个强行夺取别人的人生的可憎的家伙，就是我啊！
我把脸死死压在地面上，看着白野慧张开嘴，在向我诉说着：
是谁啊……是谁啊……谁把我的心脏生生捏碎了……是你啊是你啊……丸山百花子……呵，你这个罪人……
罪人……罪人。
我是罪人。
深恶痛绝的罪人。
犯下罪行。
罪行是杀人。
抹去生命。
让一个人消失。
自己还装作不闻不问。
罪人。
你到底是谁啊。
罪人。
谁给你的欲望。
罪人。
没人强加给你的哟。
罪人。
是你自己的欲望！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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